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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學者歷史論述選讀」心得分享
引言
尊德行與道問學－記「現代學者歷史論述選讀」講座
高中部
唐遠華老師
新疆維吾兒族有句俗諺：「胡楊樹，立而不倒三千年，倒而不死三千年，死而不枯三千年。」相應於大自然的悠長歲月，寄蜉蝣於天地的人類如何去理解所謂的不朽？現代年輕人有可能視傳統知識份子「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為人生的終極意義所在？對經典的研讀遂成為年輕人探索生命意義的可能途徑。
張元教授於上學期週六經典講座開了八堂的「現代學者歷史論述選讀」課程，除了延續過去「通鑑選讀」一貫的論史方式，此次更從七位代表性的現代史家的小傳出發，引導學生認知其過往的學習歷程、時代氛維，並由精挑的代表性文章中去探討他們如何處理史料、論述史事，不僅讀出篇篇文章中字裏行間的意思，更能讀出其間未明的深刻含意，在在使學生看見史家的「史識」所在，也從而提升一己解讀史料的能力。除了懂得欣賞，張教授也重視學生要有提出問題的能力，所以往往會從文章中找出一些論述的相矛盾或衝突之處挑戰學生，並非標新立異另出奇說，而是激發其進行深層的思考與較周全的理解。即使課程的深度超過過去，但是學生的專注努力也超越以往，證諸下述諸篇學生作業成果即可得知。
張教授喜歡讀書，更喜歡分享所讀的好書，於是每次上課前的好書介紹就成為大家引頸期待的「心靈點滴」，雖然只是精華摘要點到為止，但是已經將經典書籍中的「精密思考、豐富情感、人世間的道理」的可觀性呈現在我們眼前，或許追求「永恆不朽」對高中的孩子的確遙遠甚至是沈重了點，但是透過經典講座，套句徐復觀先生的話，至少能「從個人的浮淺中掙扎出來，也不讓自己被浮淺的風氣淹沒下去，慢慢感到精神上總要追求一個什麼。」這也是實中開啟社會人文經典閱讀講座並全力堅持下去的原因。
高二1班
蔡宛萱
問題：梁啟超是一位怎樣的歷史家？請略述你的看法。
梁啟超這個人，應該跟全台灣的學生都結下了樑子吧。
大約從國中開始，歷史課本只要有中國史，就不會沒有康有為跟梁啟超並排出現。那時候除了知道梁啟超跟康有為是清末民初改革派的重要文人之外，就毫無所知了。
上了高中以後，很幸運能夠上到唐遠華老師的歷史課，對這個文人，又有了更深一層的了解。除了知道他是一個歷史家之外，還知道他是一個立憲派的重要人物，更重要的是他對中國改革自強的一片殷切期望，和對現實環境的深切認知。在數次思想的徘徊後，成為立憲派主流的他，在知道袁世凱稱帝的消息後，斷然反對，甚至不惜和舊時的同志及自己的老師翻臉；〈異哉所謂國體問題者〉寫得是這麼慷慨激昂，一氣呵成。梁啟超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好像發起光來，變成一個很厲害、很熱血的人物。
不過我心目中的梁啟超，還是很嚴肅的。所以看到〈歐遊心影錄〉，心裡是滿驚訝的。發現這人的文風，其實並不嚴肅，反而還有些可愛。如果說魯迅對於喚起中國人自覺的熱忱讓人覺得沉重，梁啟超在〈歐遊心影錄〉裡表達出來的熱忱，倒是讓人有一種激昂的感覺，彷彿只要努力奮起，就真的能救中國一樣。雖然從頭念到尾，難免有令人困惑之處（像是一面引用孔子的話，一面叫人孔孟的話不要全聽，卻又一面叫人好好寶貝中國文化），但是如果不去深究就這麼讀下來，倒也很順。或許對梁啟超本人來說，到底要質疑中國文化，還是要保存中國文化，是一個尚待思考的問題；重點是，中國人要有自覺自強的決心吧。思及此，就覺得「梁任公真是一個真性情的人」，便覺得歷史課本裡面的那個人像可愛了起來。
看〈清代學術概論〉，最讓我驚奇的地方，倒是把自己寫進去（而且好像寫了很多的樣子）這點。自己論自己，我以前還真沒看過。巧妙的是，梁啟超自己說自己的缺點，倒說得頭頭是道。中國人都說「目不見睫」，他對自己的短處倒似乎看得很清楚（不過好像沒有想改正的意思）。最後一節，他說「吾對於我國學術界之前途，實抱非常樂觀」，又充滿希望了。
看梁任公的著作，總覺得全文貫徹著一種充滿希望的衝勁。即使前面在怎麼把中國分析得很糟糕，後面也能以「不過還是很有希望」來做結。我覺得這股衝勁，就是讀梁任公最讓人感到快意的地方。而他論史，雖然觀點不見得反覆考證，卻有一種「無不出於真心」的感覺。有時候，會覺得比起「歷史家」，更想稱呼他為「文人」，因為他對中國的一片熱心，反應在他的歷史上，也反映在他的評論上，更反映在他的政治運動上。他的真心，也是最難能可貴的地方。
問題：范文瀾怎麼寫馮道？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宋朝以後的諸多史家，對於馮道的觀點以批評居多。記得第一次認識馮道，還是在國文課本裡，顧炎武在〈廉恥〉一文中引用的五代史馮道傳：「蓋不廉則無所不取，不恥則無所不為。人而如此，則禍敗亂亡亦無所不至。況為大臣而無所不取，無所不為，則天下其有不亂，國家其有不亡者乎？」第一次見面就看他被罵成這樣，對這個人的印象自然也好不太到哪去。
范文瀾也不例外的批評馮道。但是他在開頭，花了一整段介紹五代的政治環境，用時局說明了馮道「利交」的原因。這樣寫，還算還給了馮道一個公道，然而卻也更突顯了五代腐敗的道德良心和消失殆盡的誠信與忠誠。
第二段直接點明馮道毫無「德行」可言，而是身邊的人都太糟糕了，而讓馮道雖非善類卻能處於受當世人禮遇的地位。
第三段雖然舉了種種例子，說了種種故事，卻都樣樣突顯出馮道的「無恥」；有個辭是因李林甫而創的，卻也可以用來形容馮道：口蜜腹劍；人前是個樣，背過頭又馬上換了另一個樣子。這樣為了保全自己毫無道德可言的行為，竟然還被當時的人覺得很「無辜」，也實在讓人感嘆。
范文瀾最後說，宋代的理學是為了改變馮道對當時士大夫的影響，而顯然宋代的理學也很成功，從歐陽修跟司馬光罵馮道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來。然而以宋代的條件來說，理學對宋代是有幫助的，但是難道就這麼認定馮道的觀點很錯嗎？
身在亂世，馮道只不過是過度的表現了當時人明哲保身的心理罷了，假如歐陽修跟司馬光活在五代，肯定活不過四十歲，又怎麼可能有所作為呢？有句話說「衣食足，然後知榮辱」。馮道對榮辱可說是視之無物了。但假如他做三公的那許多年，能稍有作為，使更多人民「衣食足」，那也不枉他一生害人無數了。
相對的，宋代的文風這麼興盛，理學、復古那麼推展，儒道如此盛行，莫怪乎歐陽修對馮道的評價會如此之差。范文瀾身為中國的文人，又曾這麼深入的研究漢宋之學，會繼承宋儒的思想，也絲毫不奇怪。然而范文瀾畢竟不是在宋朝，而是在一個些許動盪、言論不自由、又偏重單一思想的時代。政府的思想好像就是全體人民的思想一般，而政府的思想卻又和理學的思想是相對的。
范文瀾也只能無奈的添上那麼一筆，以「明哲保身」了。
看馮道的這一篇時，我一直有一種感覺，范文瀾寫馮道的時候，究竟有沒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感覺呢？當他在文章的最後說「理學是惟心的，惟心是反動的。」這樣的一句話時，有沒有同樣所生非年的感慨呢？
然而，馮道在亂世下背棄了道義和良知，但范文瀾沒有。他所寫的歷史，今天還被人們讀著（重點是很容易讀懂），當我們讀完馮道，或許不會深刻的了解馮道這個人的生平或者五代的歷史，但是我們知道馮道是個怎麼樣的人，五代是個怎麼樣的時代。甚至，我們從裡面看見了范文瀾的時代。
想到這裡，會覺得這是一件很令人感動的事。范文瀾寫歷史，但他自己，也走在歷史之中。
高二1班
徐嘉凱
「張蔭麟」
問題：張蔭麟怎樣寫子產？你覺得寫得好嗎？
他是用各種不同的事件去描繪出子產這個人。一開始以鄭攻蔡之事，點出了子產年紀雖小卻有著比大人更縝密的思考；再來以子國、正卿之死，正卿之子與子產不同的危機處理方式，突顯出子產臨危不亂的特質；然後分別列舉了子產的幾項內政：編定刑法鑄刊書、加收賦稅、不毀鄉校、不迷信於傳說、政令的貫徹，證明子產在內政上的貢獻；其中更穿插了人民對子產評價的變化，讓作者對子產的評價有了強而有力的佐證；然後再以一連串的例證，再次證明子產在外交上的能力，比內政是有過之而不及；最後以至聖先師孔子的一句話：「古之遺愛也」作結。
我個人滿喜歡這種表述方式，能夠有條不紊的勾勒出一個人，不會有太多瑣碎小事，但也不會只有個模糊印象，由各種事情的處理方法可以徹底的了解這個人的特質，並可以看出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以及他思考解決辦法時的思路，讓我覺得很新奇，這也是我為什麼會選擇寫張蔭麟的原因。
高二1班
謝惠羽
「梁任公」
問題：梁任公說，中國人對於世界文化有一「大責任」，你同意他的說法嗎？為什麼？也請說說你的看法。
我覺得梁任公講得很對，其實不只中國人，而是每一個人自誕生就對整個世界負有責任─這麼說好像有些言重了，不過確實如此。簡單的說，就是要將自己的生命盡情發展，人生下來是為了什麼呢？我認為是要先接受生命中無數的挑戰和學習，因而此過程中受到了無數人的協助，是該回饋於這個世界。如果每個人都抱持此想法，那不斷循環之下，好的事物一再精鍊，會越來越美好，世界和平不遠。
中國的思想發展或藝術造詣都不亞於西方，只是我總感覺中國人缺少了西方人的那一股衝勁，可能是歷史演變和地理環境的因素造成的。長久認為自己是中央大國，存在著天朝思想，也因此對於外來的事物不能坦然接納，且皇帝至上與法治也使得人民的聲音較受壓抑。但現在已不是傳統中國了，中國的青年們應該要反溯自己的根，把祖先的思想發揚光大，進而找回自己的聲音，將中國拉起，也對世界有了貢獻。中國人長久的歷史發展，在許多方面其實是領先西方國家的，比如火藥、造紙術，且科學發展及農業技術比西方進步多了，為什麼沒有對於日後國家的壯大影響很深遠長久呢？許多西方國家善用自己國家的優勢，而將因之取得的財富轉換成資金，把優勢運用盡致，或許這會產生些問題，而問題又是改變的動力。中國人擁有許多資源，長期的優沃使人失去警戒的心，就算有，也時常被政府打壓。所以我覺得世界是需要交流的，但是好的交流，而不是打戰、掠奪。西方的衝勁和東方民族的縝思交互相融是好的。現年輕人應負起這樣的責任，壯大自己的國家，傳播自己文化的優點，打破傳統束縳，開始關注世界大事。
高二1班
張容珉
「陳寅恪」
問題：陳寅恪撰《柳如是別傳》之最後目的為何？理由何在？
我認為陳寅恪先生撰寫此書的目的有二：
1、還一個被污名化的奇女子清白，引申推尋中國文化的變遷。
在《柳如是別傳》緣起的部分提及：「夫三戶亡秦之志，……以表彰我民族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何況出於晚臠倚門之少女」……殊有代發之覆。文中表示這位奇女子被刻意污衊、訛傳，必須為她洗刷冤屈。不論其餘，單論在政變之際，她以身殉國的理想，就不得不對她致上敬意，怎能污衊她呢？又柳如是被污衊的情況，就似現代中國的翻天覆地的歷史進程中，中國文化自身的歷史與命運。因而陳寅恪先生的發覆祛疑工作，有意無意之間，有著為中國文化在現代的歷史命運清洗煩冤的一種深意。
2、藉《柳如是別傳》寫出一個世代。
有關柳如是別傳的出版，連帶著一整個時代的內容：明清之際的政治經濟文化，其他如結黨、內幕等。這樣繁雜的史事，不是簡單地綜合在一起，成為一種史著，而是通過一個民間的奇女子，細細寫出一個大時代的故事，既非單純的”資治”模式的歷史、男性中心的歷史；又非西方史家特長的解釋與綜合，而既是極富于敘意，又是極深于問題意識的。這樣的敘述，令人可以更深入的了解一個世代，不失為陳寅恪先生的用心良苦。
高二1班
張容珉
「張蔭麟」
問題：墨家與儒家並稱顯學，墨學何以不傳？請一抒己見。
1．與人性不符，條件過於苛刻。
眾人皆知墨翟的主張一是「兼愛非攻」，然此對人性的不符，使得墨學並不能長久成為顯學。國君想要侵略他國以獲得更多領土和臣民，單就這點，墨學便極難受到王權支持。西方的基督宗教受王權充分支持推廣成為國教，傳播迅速，延續長久；王權成為一個思想很大的推動力的影響，由此可見一斑。再以人性言，兼愛這點是極為困難的。能對鄰居、同學視如家人般已屬難得，況素未謀面的陌生人？親近的朋友或關係緊密的親戚也許可以，再加上家人，也許就是極根了，實在沒有餘力和餘心去付出。
還有墨家的教條，過分要求生活的儉約，自由度和享樂被大大的限制，實在有違人性。故我認為這是第一個墨學不傳的原因。
2．墨子死後，墨家並沒有偉大的領袖，故難有如儒家般的發展（孔子後有孟子、
荀子等）。加上在公元前三八一年，墨家鉅子孟勝為楚貴族守城，抗拒政府軍，結果孟勝和弟子一百八十多人全部殉難。經此重創，墨家勢力大受打擊，後更分裂為相里氏、相夫氏和鄧陵氏三派。三派相互傾軋，墨家更從此一厥不振。（參考→墨家思想http://www.bshlmc.edu.hk/~ch/alexam/mak.htm）
3．缺乏宗教號加力。
要談論此點，先釐清三個詞彙。
天志：掌握自然規律。（有一說法為天子代天行政，並藉由上同的觀念推論出人民以天的意志而行事。）
明鬼：尊重前人智慧和經驗。（有一說法認為墨家說鬼所為並非迷信，而是希望以神鬼之說使人民警惕，不行邪惡。）
非命：通過努力奮鬥掌握自己的命運。
從以上三點得知，墨家並非一味信鬼神，也就沒有所謂的宗教號召力了。但墨翟確實是第一個提出質疑天命的先秦知識份子。
開啟歷史多寶格
張元教授私房推薦書單
雙語部陳玲慧老師
清華大學歷史系張元教授應本校之邀於96學年上學期開設「現代學者歷史論述選讀」，每隔兩三週的週末，張元教授便在國文科教室點化本校的莘莘學子與社區的許多老師及歷史愛好者。張教授在其講義目錄開宗明義第一句話即是「學習歷史，應從閱讀做起」，因而在每回上課進入中國史學大師論證的課程之前，張教授皆會花一點時間介紹一本值得閱讀的書籍，分享他推薦的理由與閱讀的心得，每次都讓來上課的學生與老師引頸期待。張教授介紹的圖書基本上從歷史出發，但選用不同的角度切入，觀照的範圍甚廣：以涵蓋的時間而言，上自16世紀的英國莎士比亞時代下至21世紀中國的急遽變化；以呈現的方式來看，有透過鋼琴家自己的經驗來反映時代，也有歐美重量級知識份子挑戰美國單邊主義的論述，多元豐富，各擅勝場。張教授推薦的書籍本校圖書館皆有收藏，其中「推理莎士比亞」一書，圖書館還另有英文原版Will
in the World: How Shakespeare Became Shakespeare，歡迎師生借閱。
一、上學記
何兆武口述，文靖撰寫，三聯書店
二、甲骨文：流離時空裡的新生中國
彼得．海斯勒（Peter Hessler），久周出版
三、1933：一個猶太哲學家的德國回憶
卡爾．洛維特（Karl
Lowith），行人出版社
四、推理莎士比亞：解開五百年來天才的創作祕密
史蒂芬．葛林布萊（Stephen
Greenblatt），貓頭鷹
五、道德的重量：不安年代中的希望與救贖
凱博文（Arthur
Kleinman），心靈工坊
六、黃崑巖談教養
黃崑巖，聯經出版公司
七、遊藝黑白：世界鋼琴家訪問錄
焦元溥，聯經出版公司
八、舊歐洲
新歐洲
核心歐洲
哈伯瑪斯（Jurgen
Habermas），立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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