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竹縣世光教養院　高三二班 劉德君

今天起了個大早，大概八點多就到了我義工日的服務地點，世光教養院，我戰戰兢兢地走進那天主教式的環形建築，今天要在這兒待到中午。
服務人員領著我們上樓到重度腦性痲痺孩子們的起居室，房間裡瀰漫著一股消毒水味．我不大習慣，接著，見到了一位老師正給孩子餵早飯（稱呼孩子可能有些不恰當，因為他們之中，有的比我年紀還長），他全身不能動，歪著頭，不停地流口水，飯好像怎麼也無法下肚，老師必須一口一口地把吐出來的飯又塞回嘴裡，此時我再看看四周，幾乎都是或躺或臥，有些孩子的手腳還呈現奇形怪狀的姿態，甚至不停地轉頭、用頭敲地板、或者發出奇怪的聲音，每個孩子的眼神呆滯，我無法相信我眼睛所看到的，第一次覺得有種莫名的恐懼和害怕，不過感受到老師的耐心和愛心，我也鼓起勇氣學著適應這裡的每件事。早上是為孩子們盥洗和護理的時間，我們一群人忙著把孩子用輪椅推到盥洗室，但光是上輪椅這個步驟，就花了不少力氣，因為有的四肢不能動，有的會反抗，我突然覺得這個早上會很漫長，而且我們到底還有幾個步驟要做？
我負責刷牙，第一次覺得刷牙是件很困難的事，對他們和對我而言都是。仔細看看他們的眼神，他們似乎是當妳在跟他們玩遊戲，所以很難把牙刷放到他們的嘴裡，等張開嘴了，一股難聞的氣味嗆鼻，刷到一半，有的會咬住牙刷不讓妳刷，口水就會常噴到妳臉上。不過我驚訝自己很快就習慣了，到最後還跟他們玩起來，而且看到他們髒髒的牙齒和難聞的口氣，我就立志要把它處理乾淨，但如果要我在這兒每天做，我懷疑自己的耐心。
刷完牙的小朋友部被抬去洗澡了，此時的工作可能需要點技術，因此都是老師們來做，我們負責幫洗完澡的小朋友穿襪，圍上小圍巾，接著要用按摩棒幫他們按摩。這幾個步驟讓我有較多的機會接觸小朋友的身體，可以說是我克服心理障礙的開始。穿襪子著實不易，有時候需要兩個人才能完成，每每抬起一雙腳丫子，總怕傷了他，我害怕，可是好像他也害怕，不過每當穿上去的時候，我很高興，覺得他接受了我，感覺上彼此又親近了些，愈是接觸他們的身體，感覺他們的體溫，就愈有一股力量在告訴我：你看！他跟你是一樣的，他是你的同胞，只不過他運氣比較不好，生了一種沒有辦法照顧自己的病，很需要幫忙，並沒有什麼好可怕的。記得要圍上圍巾的時候，有位小朋友拼了老命向我吐口水，看他很生氣很痛苦的樣子，我不知該怎麼辦，後來有老師幫我解圍，我想他可能對我不熟悉吧！或者可能是我不夠瞭解他們，不懂的讓他們放心的方法。拿著按摩棒替他們按摩的時候，我想我對他們已建立起些感情，看著他們舒服享受的樣子，我們覺得很快樂，接著，我忽然想到，書上常說多按摩四肢可以讓身體更健康，因為四肢上有很多穴道，於是我開始丟下按摩棒，改採人工按摩，從頸、肩到背，比按摩棒更來的仔細，尤其我一面按摩一面注意小朋友的表情，更能掌握小朋友們的感覺，果然，一位剛開始看起來不太高興，一直轉頭的小朋友頭也不轉了，臉上緊繃的肌肉鬆弛了，還不時發出嗯嗯的聲音，像是自己在思考什麼，就是很舒服的樣子，我一直想：到底他們是如何認識這個世界的？他們的腦對自己的身體沒有百分之百的主控權，但對他們的心和思想呢？為何這樣的功能也不健全？
到了中午，準備餵飯，我負責一位全身綁著隔板的小朋友，我告訴自己要找出一個讓他吃起飯來最舒服的方式，而不要吃一口吐半口吃得很痛苦，就這樣，我很仔細地回想躺著吃東西時可能的感覺、同時注意他口腔及舌頭是如何接收食物的，然後試著變換湯匙的方向及飯在湯匙上的位置，並仔細注意他的表情，果然！我試出一個好方法，就是把飯都堆在湯匙的前三分之一處，然後等他舌頭壓低時，送入口，也不要送的太裡面，免得還來不及咀嚼就嚥下去了，這樣他可以慢慢抿飯，也不會吐出來，每一口都聽到他發出嗯嗯，像是一種安心咀嚼食物的聲音，餵他喝完湯的時候，他的雙眼還是骨碌碌地看著我，嘴巴有點微張，餵飯的過程中，他這樣看我已經好幾次了呢！
他們午休的時間，我們就準備要離開了，下午小朋友要上"認知"的課程，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唯一想問的是那些對這些重度腦痲的孩子們有多大的效用？
我知道這是個蠢問題，因為再怎麼樣，我們不能放棄他們，不管有用沒用，都要做，我不免還是要想到，他們的"心"如果沒有了，那還剩下些什麼？他們的存在和我一樣，可是他們的意義在哪？我想，問這個問題本身就沒有什麼意義了，只是覺得這個世界終究是不公平的，既然如此，我想我也不用鑽牛角尖，不公平的事很多，但活的快不快樂卻是看我們的心，不過如果沒有了心，是不是就不用管快不快樂了呢？嗯??我的心又作祟了。
他們的心還在，只是和我們的不同，所以我們要學習進入他們的內心世界才能懂，其實也許他們比我們容易快樂，因為他們的世界單純多了。